宮崎,日本老靈魂
如果說神話是一個民族的靈魂,那麼,僻處九州東南的宮崎,應該算是日本老靈魂。第一代神武天皇誕生神話,不是發生在東京、京都、大阪,卻在這個有山有海的邊陲。
一般人印象中的日本神社,松林環繞,石砌甬道,鳥居,石燈籠,飛簷,或是巍巍的木造建築群,宮崎的神社卻在山巔海湄,樸實簡單,如守護一方風土的土地公廟。
從日南國家公園海岸遙望,退潮時,有「鬼之洗衣板」稱號的波紋岩,連接海岸和檳榔樹的青島,漫步到島上,熱帶植物環繞一座朱紅的青島神社。相傳太陽神(日照大神)的曾孫是雙胞胎,哥哥海幸彥捕魚維生,弟弟山幸彥擅長打獵。有一天,弟弟要求互換工作,沒想到辛苦一天,不只沒捕到魚,還丟了哥哥的釣鉤,哥哥大發脾氣,他只好到海神宮殿尋找,娶得海神女兒豐玉姬為妻,過了三年幸福日子。為了遵守承諾,他在大魚嘴巴找到釣鉤後返鄉,山幸彥在青島上岸,村民跳下海迎接,演變成冬天下水的「裸祭」。傳說承載集體潛意識,人們到青島神社祈求美好姻緣、家族繁榮和漁業豐收,香火鼎盛,連巨人隊都慕名而來,培訓隊員名單上看到兩個台灣小球員。
鵜戶神宮亦是一奇,鑲嵌在懸崖洞窟內,穿過鳥居往內走,右方是驚濤裂岸,太平洋海浪拍打奇石,見證遠古故事――山幸彥和豐玉姬回到陸地,還沒安頓下來,懷孕的豐玉姬開始陣痛,山幸彥急忙在山洞用鵜的羽毛當屋頂搭建產房,豐玉姬臨盆前,囑咐山幸彥說:「答應我,你絕對不能往裡看。」但好奇心很難壓抑,山幸彥忍不住偷窺,竟然看到一條大鱷魚躺在裡面,被看到真面目的豐玉姬,產子後悲傷回到海中,失去母親的孩子靠著岩石滴下的水代替奶水(神社後方有一塊形似乳房的岩石),健康長大。孩子長大娶妻生子,生了四個兒子,最小兒子長大後東征,建立大和國,被尊為日本第一代的神武天皇。當然,這些神話是後代史家寫就的,是真是假,見仁見智,也有史家推測神武天皇是代秦始皇出海尋找永生不老藥的徐福。
如今,宮崎是蜜月旅行熱門地點,畢竟,山盟海誓有祖先神靈背書,更為可信。
有趣的是,鵜戶神宮外懸崖底部有一個龜背石,聽說買幸運石,丟到龜背上凹洞就能實現願望。於是,跟隨其他遊客,興沖沖瞄準,投擲,真的讓我投進了,樂不可支,同行的人好奇問:「你許了什麼願望?」看我愣住了,另外一個人馬上說:「她的願望就是要投進去,所以她願望實現了。」不好意思點點頭。
這次日本神話之旅,一路拜訪神社,印象最深是恭奉太陽神的天岩戶神社。
一群人跟隨執事走到天岩戶神社後方,遙望岩戶川對岸蓊鬱森林,眼睛已經瞇成一直線了,還是看不到洞穴,轉頭看執事嚴謹表情,實在問不出口:「那個太陽神為了弟弟大鬧眾神之國高天原,生氣躲入讓宇宙黑暗的洞穴,到底在哪裡?」唯唯諾諾走出肅穆神社,疑惑未解。沿著岩戶川往上走,大約五百公尺,忽然看到了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畫面,河床,河岸,天然洞穴內,觸目所及都是堆高的潮濕黑石,危顫顫聳立,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,維持著石堆的平衡。原來當地傳說,在眾神商議請太陽神的聚會所,堆的石頭愈高,祈願愈能實現,面對大自然不可測的威力,人的敬畏之情持續至今,洞穴深處,小小神社前,插滿熄滅的香,練了多年氣功,感覺有一股強烈的氣,在周圍流動。
晚上,高千穗神社舉辦夜神樂[1]。高千穗每年從十一月到第二年的二月舉辦夜神樂祭典,通宵達旦輪流表演三十三場舞蹈,感謝當年秋收並祈願第二年的豐收。舞蹈主題多采多姿,當晚舞碼是女神在岩洞外跳出熱鬧有趣的舞蹈,引起太陽神好奇,偷偷打開洞門,眾神命大力士趁機把太陽神拉出洞穴,讓世界重獲光明。四幕戲,穿傳統服飾的舞者戴上面具,完全沒有對白,隨著傳統樂器伴奏,做出鄉土逗趣的誇張動作,充滿庶民歡樂氣氛,日本歐巴桑歐吉桑看得目不轉睛。高千穗町有五十六個集落,發展出五十六種神樂,如要體驗日本神樂之里的魅力,匆匆來去是不夠的。
唉,旅行愈久,愈覺得好玩的地方太多,時間太少,只能隨緣了。